01
窗外的雨细细密密,一颗一颗地滴落在树叶上,晶莹剔透。草丛间的小道,三两个行人撑着伞走过,四周的围栏上也挂上了花藤,花藤上的小骨朵拼命地往外伸着头,破旧的围栏,满园的春色,清新气象,惹人陶醉。这一切,在画里都显得那样安静祥和、没有波澜。
这堂课并不是美术课,美术这样的字眼或许只有作为好学生的业余爱好才能够被更多的人认可吧。
像我所就读的这样的普通高中里,像我一般的艺术生们,留在学校的目的也很纯粹。为了能够拿到那张盖有公家大印的毕业证书,荒废着青春,出入在这个也很纯粹的学校里,没有目标,没有思想,行尸走肉般的度日,学习对我们来说已经显得没那么重要。
我叫王杰,凤城一中的一名普通学生,相貌平平,成绩一般,没什么特别的爱好,美术于我也是被迫学习的,我甚至都记不得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习美术的了,反正自打记事以来就一直在学这破玩意。
坐在我边上的是我的死党,陈子建,和我一样,普普通通的体艺生一枚。
王美丽说今天我们班要新转来一名特招生。所谓特招,要么有钱,要么有权,不然,学校怎么会在半期途中接收一名特招生过来呢,当然,这些和我也没有半毛钱关系。
“喂,又画什么呢,一天到晚就知道画画画” ,子建用胳膊肘戳了我一下,吓我一哆嗦。
“昨天王美丽不是说今天要转来一位新同学嘛,你猜,会不会是一位美女呢,要是来个男的,我就,我就削死他丫的王美丽。” 子建义愤填膺,手上还不停地比划。
王美丽是我们班主任,三十来岁,一天天浓妆艳抹的,用子建的话说就是连骨子里都带着骚的那种,其实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她是教英语的,而我们这帮学渣和英语天生五行相克,自然,和王美丽也就水火不容了。
我暗暗发笑道:“你丫厉害呀,还敢削王美丽了,要不给你创造个机会试试?再说就算来个美女,和你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啊,来个美女,你就滚蛋。”
“我滚蛋,留你和美女共处一室,畅谈人生。”
这时,讲台上的老邓注意到了我们,他推了推鼻梁上800度的眼镜,指着我们:“最后排那两个同学,你们能不能安静点,不知道课堂上讲话很影响其他同学学习吗?”
老邓是我们物理老师,本来他平时上课就没几个人听,通常都是他在上面讲,我们在下面玩,久而久之,心照不宣的就形成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氛围,一般情况,他也懒得搭理我们了。
我真诚地听老邓训话,子建却背靠着椅子嬉皮笑脸的调侃起来:“不好意思啊各位同学,打扰你们休息了,鄙人有罪,鄙人悔过。”说着还有模有样的抱拳示意,一脸虔诚悔过的表情惹得哄堂大笑,老邓面无表情的死盯着子建不说话,准备发作。
下课铃在这个时候凑热闹似的响了起来,顿时死气沉沉的课堂上开始变得活跃起来了。
老邓叹了口气,摇着头,利索地收拾着他的教案,撤离了战斗现场,留下胜利的欢呼声不绝于耳。
“可以啊,又欺负老邓,小心他去王美丽那里告你的黑状” ,我拍了拍子建,语重心长的教育他。
子建没说话,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02
果不其然,王美丽来上课的时候,就子建课堂调侃老邓的英雄事迹痛斥了我们足足有20多分钟,至于说了些什么应该没人记得,因为此刻,我们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边上站着的那个女孩身上,那个新转来的特招生。
“同学们大家好,我是大家的新同学,我叫云朵。” 女孩浅浅一笑,“初次见面,请大家在往后的学习中多多指点…”
子建斜着身子,靠近我:“哥们说得不错吧,美女!”
(ˉ▽ ̄~) 切~~
这个叫云朵的女孩,白净甜美,一眼看过去,一副标准好学生的范儿,怎么就转到我们这个全校都出了名的学渣俱乐部来呢,令人费解。
云朵浅浅的笑,全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子建更是卖力,恨不得直接拍桌子以表达他的激动之情,嘴上还不停地叨叨:“子杰,准备滚蛋吧,我要和美女做同桌。” 他挑眉看我。
“滚-----” 我拖长了音调,捍卫着领土完整。
“你看王美丽那表情,笑死我了,她还不如一个新来的特招生受欢迎,哈哈哈” 子建乐呵着。
我顺着子建的话音看向王美丽,表情的确不好看。“云朵,你先坐到靠窗的那个空位上去吧。”说着,王美丽指了指我的斜前方,子建正前方的空位。
子建这下更兴奋了,一把拍向我的大腿,我反手一把回击过去,没打着。
说起这个空位,以前是我坐的位置,因为上课老被王美丽点名回答问题,我觉得那个位置风水欠佳,所以果断的搬来后面一排和子建做起来同桌,他嘛,以前是根光棍。
这节课很快就在我的云游之中过去了,子建更甚,望着云朵的背影发呆。
03
中午吃饭,子建殷勤的搭讪云朵:“云朵同学,你对我们学校环境还不熟悉吧,中午吃饭我们一道吧,我给你做向导,顺便给你介绍介绍我们学校。”
我去,向导?我没听错吧,巴掌大个地方还需要向导??我真是佩服子建这小子的搭讪能力。
我暗暗地对他竖了大拇指。
子建挥手要打我。
“谢谢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云朵” 云朵微笑着。
“他叫陈子建,特别贱的贱。”说完我撒腿就跑,完全不顾身后子建的追杀。
谁曾想,一出门,由于过弯太急,惯性太大,我和迎面走来的一个女孩撞了个满怀。
“咣当-----” 一声脆响,两个饭盒双双落地。我一个踉跄,险些摔个狗吃屎,心里暗道,这下颜面扫地了。
回神来看,她,乖巧的模样,略带诧异的表情,白衬衫,长马尾,还有一双灵动的眼眸。
四目相撞,片刻无言。
“对,对,对不起啊” 我的声音里隐约透点紧张。
她微微点头,没有说话,浅浅的笑,很美。
子建追了上来,结结实实一把掌打在我胳膊上:“跑得挺快啊,接着跑啊。”
我看向子建,子建也看向我:“咋了?”
“没什么”,我捡起女孩的饭盒,检查一番。
“对不起啊,没撞到你吧?”我问。
“没有,谢谢” 她没有多说什么,接过饭盒,与我插肩。
我望着她的背影,也说不上些什么。
“你小子把人家撞了啊,小伙子可以啊,知道她是谁吗?”子建说。
“不知道,谁啊?” 我追问。
“不告诉你。”
子建哈哈的笑,云朵也笑,我,一脸莫名其妙。
04
后来我还是从子建那里得知,那个女孩是我们年级第一,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同学眼里的好干部,她的名字叫楼兰。
“子杰,下节课是什么课?” 我的思绪被子建拉了回来。
“不知道,自己看,黑板上不是写着吗?” 我不睬他。
“我近视,看不见” 子建脱口而出。
近视?我被子建这话弄得是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真的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下节课是班主任的课,你们两个安分点。”云朵转身放了一个什么东西到我笔袋里面。我定睛一看,这不是我的笔吗?我问:“你什么时候把我的笔拿走了,我都不知道?”
子建捂着嘴笑,云朵也笑。
“你小子最近真的是把魂丢了,人家是年级第一,学霸,学霸懂不懂,看不上你的,醒醒吧孩子。” 子建一本正经。
云朵也瞪大了眼看我。
“什么呀,你们在说什么呀。”
子建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你们不合适,真的不合适。”
我的目光迅速躲开了来自他们的审视,我强装淡定的看向窗外,其实我和她也就说了不到两句话而已,她的身影却像在我的脑海里面扎了根。
子建拍了我一下:“WC。”
我长舒一口气,跟上子建的脚步,躲过一劫。
05
男厕永远都是乌烟瘴气的,就像电视里面聚众吸食鸦片的场景一样,烟雾缭绕,醉生梦死。
“子杰,” 迎面递来一支烟,我顺着手的方向寻找他的主人,是子祺。
“我不抽烟,你知道的。”
“他不要,我要。” 子建接过那支烟,点上,一缕白烟顺着他的口鼻萦绕,飘散,像一朵白色的花。
子祺是我的忘年好友,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现在也都寄身在这破学校混日子,子建和他也是通过我认识的,说来也巧,陈子建,蔡子祺,自然,我也被他们叫成了王子杰。
“你知道吗,子杰思春了,子杰要恋爱了!” 子建毫无征兆的就奉献了情报给子祺,以报答他的一烟之恩。
“是吗,这可是大新闻啊” 子祺很好奇。
“就是我们年级第一名,那个叫楼兰的女生,长得不赖,关键还是个学霸,厉害吧” 子建没心没肺的说着,尽情处还不忘吸上两口。
“别听他乱说,没有的事。”我急忙否定,顺势给了子建一下。
“别害臊呀,孔子曰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多正常的事。” 子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和你们说不清楚,我走了” 我准备开溜。
子祺子建狠吸一口,丢掉烟头,追了上来。子祺搭着我的肩:“哥们,什么时候给我们介绍嫂夫人认识一下呗。”
子建跟在边上一个劲的笑,笑死算了。
好巧不巧,迎面走来几个女生正说笑着,一抬眼,她,和我的目光刚好撞上,她在笑。
“就是这个妞,子杰的....” 我用胳膊肘狠戳了子建的一下,示意他闭嘴。
“挺俊啊,哥们眼光不赖啊。” 子祺抖了抖他搭在我肩上的手。
废话,哥们的眼光能差吗?我不由得站直了身体,微笑。
“楼兰,我们杰哥他说,他喜欢你。” 子建这个宇宙第一大喇叭,我都想抽死他,顺便撕了他的嘴。
话音一落,刷刷刷刷,无数双目光聚集过来,一瞬间,我好像体会到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这些吃瓜群众都准备着要看我如何表白,为我喝彩,或者是看我如何被拒,然后尴尬收场。此刻,我却根本不敢看向他们,更不敢去寻找她的目光,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现在该干什么,我是谁,我的脑海一片空白。